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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第二十五時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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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第二十五時間

周宴禮站在原地楞了好久,直到被江會會的驚呼聲弄得回了神。

他倒不是因為對方動刀而發楞,而是驚訝周晉為居然替他擋了這刀。

血一直在流,周晉為用紙巾壓著,也看不清口子到底有多長。

那人就是個紙老虎,愛耍耍狠,看到真傷了人,也嚇得顧不上其他的,轉身就跑。

周宴禮眉頭皺緊,要過去把人弄回來。

周晉為攔住他:“算了。”

“算什麽,他……”周宴禮臉上還有戾氣。

周晉為一句話就徹底消了他的氣焰:“你先動的手,弄回來有什麽用。還想進一回局子?”

周宴禮不說話了,目光落在他被劃傷的那只手上。

江會會臉色擔憂,都快急哭了,那幾張紙巾很快也被鮮血染紅,她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替他將手包上:“先去醫院吧。血會不會流幹?”

周晉為被她這番話弄得無奈:“我記得你生物好像是滿分。”

她抿了抿唇,眼角竟然有一點紅。

她膽子小,從小活的循規蹈矩,看到有人打架都會繞遠路走的那種。

最近這段時間倒是什麽場面都讓她見識過了。

周晉為看了周宴禮一眼,後者別開頭,嘴唇抿得很緊,側臉線條仍舊堅毅,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霧霭,有種看不見的情緒在裏頭。

——

他們去附近的小診所包紮了一下,傷口不深,但還是縫了幾針,沒打麻藥。

江會會不敢看,坐在外面等著,手一直在抖。

周宴禮瞧見了,以為她是凍的。遂把自己的外套脫了,遞給她:“穿上吧,晚上氣溫低。”

她也沒穿,只是抱著他的外套,眼淚一直在流:“周晉為他……應該會沒事吧。你要不要進去看看。怎麽一點聲響都沒有,不會是疼暈了吧?”

周宴禮往裏看了一眼,人沒暈,還好好的坐在那兒。只是眉頭微皺。

疼是肯定會疼的,畢竟是直接用針去縫合傷口,還不打麻藥。

他倒是能忍,連哼都沒哼一聲。

周宴禮靠墻站著。

不過他要是真的哼了,自己興許還會瞧不起他。

縫合個傷口而已,有什麽好哼的。

差不多十多分鐘後,周晉為從裏面出來,傷口貼了張傷口敷料貼。

醫生另外給他開了消炎藥,囑咐這幾天別讓傷口碰到水。

周晉為點點頭,道了聲謝。

淩晨兩點的街道,路上連個行人都沒有。放眼望去,只有這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診所還亮著燈。

讓這座本就冷清的城市顯得越發蕭瑟。一陣接著一陣的寒風讓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打著卷兒,最後又落下,繼續歸於沈寂。

江會會的視線一直放在周晉為被劃傷的手背上,眼裏帶著很明顯的擔憂。

周晉為語氣輕松:“沒事,半個月就能過來拆線了。”

江會會哭過,眼睛還有點紅。周晉為看了眼手上的圍巾,已經染上血了。

在經過路邊的垃圾桶時,他正要扔進去,被江會會攔下。

“為什麽要扔掉。”她不解。

他說:“臟了。”

江會會把圍巾接過來:“洗幹凈就行。”

周晉為聽她這麽說,點了點頭,也沒繼續開口。

平日裏話最多的周宴禮今天也變得格外沈默。於是回家的路上,三人都異常沈默。

感應燈的樓道,逼仄窄小,樓與樓之間緊密相貼,幾乎不留多少縫隙。

因為照不到陽光的緣故,路面永遠都是濕的。

走路還得小心避開那些水坑。

兩邊的店面都關了門,這裏的人明顯沒有徹夜開著燈牌的習慣,為了省下每月幾百的電費。

十幾米才有的一個路燈,光亮忽略不計。

這也就導致了,能被成功避開的水坑也就那幾個。

周晉為的潔癖還是讓他在這種時候皺緊了眉,看神色,踩到汙水坑比不打麻藥縫合傷口還讓他難以忍受。

周宴禮在這片昏暗之中瞧不清神色,這一路上他都很安靜。

換在平時,他早罵罵咧咧上了。

江會會哪怕再遲鈍,也能察覺到氛圍的不對勁。中途幾次都想開口,最後又都忍了下來。

算了,這種時候好像也不適合說什麽。

回到家後,她很快就睡了。時間太晚,都快淩晨三點,按照她平時的作息,沒作業的時候十點前就休息了。

客廳裏,燈還開著。

周晉為怕吵醒江會會,小心翼翼地進了房間,將自己的衣服拿出來。

周宴禮不知道從哪買的一包煙,在外面抽了一根,等煙味散凈了才進來。

他進來的時候周晉為剛倒了一杯水,在醫生給他開的那些藥裏翻了翻,最後拿出一盒拆開。

周宴禮一言不發,進來後就靠墻站著,眸色低沈地註視這一切發生。

直到周晉為用水送服了藥:“有話和我說?”

“昂。”周宴禮下巴擡了擡。

他從在網吧看到周晉為的手被劃傷,到現在,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五句。

在別人身上可能正常,在他身上就格外反常了。

周晉為放下水杯,安靜等著。

周宴禮有些別扭地看向一旁,即使旁邊什麽也沒有,反正他就是不看周晉為。

“對不起。”

周晉為罕見地楞了下,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:“什麽?”

他這個反應在周宴禮看來就是另一層意思了,他不爽道:“差不多得了,還想讓我道兩次歉?”

周晉為居然被他的話弄得有些啞口無言。片刻後,他笑了笑:“真沒聽清。”

周宴禮懶得繼續理他,從兜裏掏出手機,按了幾下。

接著,周晉為的手機就響了。

他看了他一眼,然後才將手機解鎖,消息是站在他對面的周宴禮發來的。

——對不起,今天的事兒的確是我有錯在先。我的錯我認。

周晉為同樣也用手機回他。

——以後還打架嗎?

他眉頭皺了皺,敲下幾個字,發送。

——酌情。

周晉為搖了搖頭。

兩人像是有病一樣,間隔距離不過兩米,卻還用手機交流。

顯然,他們彼此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。同時放下手機,眼神有些無語。

還是周晉為走到冰箱那兒,主動開口問他:“喝酒嗎?”

周宴禮沈默片刻,點了點頭:“喝吧。”

答的挺勉強。

因為明天還要上課,所以周晉為只拿了兩罐低度數的啤酒,遞給他一瓶。

周宴禮眉頭微皺,瞥了眼桌上那堆藥:“你能喝嗎?”

“沒事。”他單手開了拉環,慵懶隨意地靠著身後那張桌子,站著,“吃的藥沒事。”

難怪他剛才翻了那麽久,原來是在找什麽藥吃完之後可以喝酒。

今天剛搬的家,很多東西都沒弄好。本來周晉為是給了他一把鑰匙的,那地兒地段好環境好,反正比這裏不知道要好多少倍。

周宴禮說不用,他早就找好了地兒。

就是這裏。

那戶人家興許是看他們年紀小,坐地起價。周晉為懶得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口舌,當場就簽了合同。

周宴禮覺得吧,他爸這人唯一沒變的就是藏在平和外表下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氣。

他身上沒有,這點倒是沒遺傳上。

房門雖然關著,但考慮到屋子裏隔音差,怕吵醒江會會,所以兩個人都非常自覺的將說話音量調小。

相顧無言了一段時間之後,反倒是周晉為先開的口:“你爸不管你?”

指的是他打架這事兒。

“嗯,不管,我是保姆帶大的。”周宴禮喝了口酒,估計是覺得難喝,眉頭皺了皺,片刻後又松展開,“保姆懂什麽,她自己都是拿錢辦事,生怕得罪雇主丟了工作。所以在家我都是說一不二,能用錢擺平的事情在我看來都是小事。”

偏偏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用錢來擺平。

“我小的時候,大概這麽小。”他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劃了一下,他坐著,他比劃的高度也才到他下巴那兒,“被幾個同齡的孩子按在地上打,挨揍的原因我忘了,反正被揍得挺狠。後來這事兒是怎麽處理的我不清楚,只知道那些人的父母領著他們來我病房下跪道歉的時候,他們身上的傷不比我的輕,那之後他們全部了無音訊,可以說是在我已知的範圍徹底查無此人。”

周晉為看著他,抓提易拉罐的那只手不自覺用力,瓶身被捏癟。

他眼神平靜的像在講別人的事:“是,我爸是很牛逼,權勢滔天,沒人敢得罪他。我犯了天大的事兒他也能給我悄無聲息地抹平了。我被人欺負,他百倍幫我討回來。可我挨打的時候他沒辦法出現在我身邊。我以前一直覺得我是個孤兒,誰家親兒子三年才能見親爹三次。”

周晉為感覺自己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沈重,他想喝口酒,卻發現裏面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空了。

他低下頭,喉嚨一陣陣發緊。

“你父親,不配當個父親。”

沈默很久後,他還是暗啞著聲音開了口。

聽二十年前的周晉為點評起二十年後的自己,周宴禮突然有點想笑:“是吧,我也覺得他不合格。”

“你恨他嗎?”

他停頓了一下,然後搖頭:“不恨,他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。”

周晉為很早以前就看出來了,他是個重情義的人。

親情對他而言,又淩駕於所有感情之上。

包括他自己。

周宴禮喝了口啤酒,他坐姿隨意,拿著酒瓶的那只手搭在膝蓋上,另一手的手肘則倚著身後的椅背。

或許是酒精的催化,也或許是人在深夜更容易袒露真心,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些:“我以前總在想,如果我媽生病的時候我再大一些就好了,如果她生的是換換器官就能好的病就好了。腎啊肝啊,我都可以給她。只要她能活著。”

周晉為問他:“你很想她?”

他低下頭,勾唇笑了笑。眼眶有點紅,周晉為聽出了他聲音裏克制的哭腔。

但他一直忍著,沒哭:“想啊,每天都想,走路想,吃飯想,甚至連睡覺的時候也在想。尤其是生病的時候,更想。想她當時有多難受,比我現在還難受嗎。她是女孩子,肯定很怕疼,她當時是怎麽忍下來的。整整一年,她做了一年的化療。我小姨說,到了後期醫院都開始給她上止疼泵了。”

“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來的這個地方,也不清楚我什麽時候就會回去,這事兒太玄乎,一切都是未知數,總之……你一定要照顧江會會。”前面還在抒情,到了後面,話音一轉,開始威脅他,“不然我饒不了你。”

周晉為倒是好奇,他能怎麽饒不了自己。

周宴禮說:“我每天打架,讓你給我收拾爛攤子。”

他笑了一下,沒說話。

房間裏面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,斷斷續續的,沒有邏輯,應該是江會會在說夢話。

“我不清楚之後的事情,但最起碼這點責任感是有的。 ”周晉為將手裏被捏癟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中,動靜不大。

“什麽?”周宴禮擡眸。

“不會做生而不養的事情。”

不知道為什麽,周宴禮竟然從他這句平淡無奇的話裏,聽出了些承諾來。

他楞了下,突然笑了:“最好記住你這句話,不然我會讓你擁有一個比我現在還叛逆的兒子。”

周晉為站起身,又去冰箱拿了罐啤酒,等他過來時旁邊已經沒了動靜。

周宴禮躺下了,手裏還拿著那半罐啤酒。

周晉為搖搖頭,喝不了就別喝。

他過去要把他扶回房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周宴禮?”

話音剛落,就見他跟個彈簧似的自己坐起來了。

“靠,周宴禮也是你配叫的?老子是你爹!”

“……”

喝醉了也是個狗脾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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